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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灵魂飞了出来,看见妈妈正撕扯着捐献者资料:
加拿大华裔,父母双亡......
她念着我用左手写的假信息,指甲抠破纸张边缘。
哥哥躺在手术室里,医生正在给他缝合,他眼皮跳动,似乎感受到了这颗心脏的跃动。
七天后在太平间,妈妈终于在冷冻室找到了我。
她一句话都没有说,只是坐在我旁边,像条垂死的鱼:
小桐啊,妈妈不是说过吗要健康啊......
哥哥拆开绷带那天,母亲煮了加了双份红糖的红小豆汤。
蒸汽漫过她新烫的卷发,凝结的水珠顺着额角滑进衣领,像是把十八年里没流完的泪都蒸了出来。
我隔着
ICU
的玻璃看哥哥练习握力球,那双手曾替我梳过头、改过试卷、也撕碎过器官协议,此刻正机械地收缩着,仿佛要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捏碎在掌心。
手术很成功。
陈医生第八次重复这句话,钢笔在病历本上戳出密密麻麻的洞。
母亲突然掀开保温桶,红小豆滚落在《自愿终止捐献确认书》上,染得那些法律条文像干涸的血迹:
这汤......小桐昨天还说太甜。
陈医生皱了皱眉:请你们节哀,而且恭喜你,周以安!你妹妹的心脏捐献成功了......
我知道,在我这里跳着呢。
哥哥突然扯开病号服,缝合线随着急促呼吸起伏如浪:
今早它突然抽痛,就像......就像她初二那年体育课晕倒前......
他落寞地笑了笑,突然又开始干呕,手指深深抠进心口那道疤,仿佛要把什么活生生扯出来。
陈医生举起镇静剂,哥哥嘶吼着撞向观察窗,玻璃裂纹沿着我生前最后一瞥的方向蔓延,像朵冰冻的蛛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