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
那时候，我就站在咱家这门槛上，看着货郎把你送回来。
看着你身上的厚棉袄，看着那小子冻得嘴唇发紫还一个劲儿搓手。
我看着村里几个人探头探脑、交头接耳......我心里像明镜儿似的。
第二天一早，我就揣着我爹留下来的铜钱，去了媒婆家......
戚灵猛地抬起头，黑暗中，她骤然睁大的眼睛，呼吸急促：你是说......说......
对！
凌达成用力地点点头，语气斩钉截铁。
我娶你！堵住所有人的嘴！我跟你过了一辈子，谁还记得当初那些屁话！
他搂着戚灵的手臂收得更紧。
老婆子，名声是要紧，可这人呐，有时候得护着自己！也得护着护你的人！
该认的账，咱大大方方认！该给的体面，咱大大方方给！这样，闲话反倒没劲了！
房间里一片寂静。
戚灵急促的喘息，在凌达成这一番话后，奇迹般地平息下来。
过了许久许久，戚灵紧绷的身体才一点点松懈下来，最终软软地靠在了凌达成怀里。
她把脸深深埋进老伴带着烟味，却也无比熟悉的怀抱里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疲惫：
那......那能一样吗你那时候是知道我的......这个周铁善......
我打听过。
凌达成的声音，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。
不是因为他这次救了秀秀我才说他好话。
以前就觉得这小子邪性。别的二流子偷鸡摸狗，惹是生非。
他倒好，就鼓捣他那堆破铜烂铁，捡个废柴油机拆得七零八落，愣是让他捣鼓好了，县农机站都有人夸他脑子灵光手也巧。
就是性子闷，不合群，穿得花里胡哨不招人待见......
他话锋一转，可你想想，他今天在湖边那架势，不要命地扑下去救人，怀里揣着碗热药，路上跑那么快都滴水不漏，那碗热乎的姜茶是实打实的真心！
他怕秀秀着凉，冻坏了！他要是真存了龌龊心思，这时候躲着还来不及，还敢往前凑
戚灵不出声，像是在消化这些话。
凌达成趁热打铁：再说了，老婆子，秀秀那丫头，你还不了解
打小就有主意，认死理儿，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！
她要是真对周铁善没一点......能让他抱着回来一声不吭
这最后一句，像根针，精准地刺中了戚灵心里的角落。
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，久到凌达成以为她睡着了。
黑暗中，只听见她吸溜了一下鼻子，带着万般不情愿的妥协，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：
哼......说来说去......还是便宜了那个小流氓......明天你给我好好问问那臭小子！他要是敢......敢对秀秀有半点不好......我......我还能再跳一回河！
声音虽小，那股子熟悉的刁蛮劲儿又回来了，只是底色不再是疯狂，而是带着一丝松动的疲惫。
凌达成无声地咧开嘴笑了，黑暗中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。
他收紧了臂膀，将老妻抱得更安稳了些。
窗外，风似乎也温柔了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