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毅拿着那份三百字的“字体选用说明”，只觉得手里的纸比铅块还重。
他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，现在居然要一本正经地去论证宋体比仿宋体更符合财政局的“精神气质”。
这简直是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。
可韩萧的命令，他又必须执行。
办公室里，新招募的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报告模板，唉声叹气。
“这算什么事儿啊！纯粹是鸡蛋里挑骨头！”
“我算是见识了，原来机关里还能这么玩儿。”
林悦抱着胳膊，靠在墙边，眉头紧锁。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，但她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，像乌云一样笼罩在指挥部的上空。
这股压力，源自一个最古老也最致命的问题。
钱。
就在周毅准备硬着头皮去打印店“创作”的时候，指挥部的财务老陈，一个快退休的老会计，抱着账本，脸色煞白地敲开了韩萧办公室的门。
他走路的姿势，像一只受了惊的鹌鹑。
“韩韩指挥”
韩萧抬起头，看到老陈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，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怎么了，陈会计？”
老陈把账本轻轻放在桌上，推了过去，声音都在发颤。
“没了。”
“什么没了？”
“钱，没了。账上一分钱都没了。”
老陈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颗炸雷，在整个办公室里轰然炸响。
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，齐刷刷地望过来。
“咱们前期垫付的测绘队、地质勘探队的费用，都是从行政经费里挤出来的。现在，最后一笔款子今天下午就要支付，付完之后，账上就是个大大的零蛋。”
老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，补充了一句更要命的。
“下个月，咱们指挥部所有人的工资，都发不出来了。”
死寂。
针落可闻的死寂。
刚刚被韩萧强行点燃起来的那点斗志和士气，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，瞬间熄灭，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。
周毅手里的那份“字体说明”飘然落地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。
什么字体，什么格式，在“断粮”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，都成了滑稽可笑的讽刺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像探照灯一样，齐刷刷地聚焦在韩萧身上。
他是这里的定海神针。
可现在，大海已经干涸，针还能定住什么？
韩萧靠在椅子上，一言不发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，古城片区那片灰扑扑的屋顶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苍凉。
钱副市长和金彪这一招釜底抽薪，真是又狠又毒，直接打在了项目的七寸上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办公室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几个年轻人已经面如死灰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。
林悦走到韩萧身边，低声说：“要不我去找找我老师？他在建筑界还有些人脉，或许能先借一部分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