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
许念安半躺在床上，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。
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，脸色白得像纸，呼吸微弱。
但她的眼睛，却很亮。
像是燃尽了生命后，最后的一点余烬。
“都结束了。”
她轻声说。
“嗯，结束了。”
顾时深坐在床边，握住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。
许念安缓缓转过头，看着他。
“时深，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的墓，要选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像风一吹就会散。
“别立碑，别留名字。”
“就种一棵树。”
“我不想，让他那双肮脏的手，碰我的墓碑。”
顾时深的心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
他红着眼眶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
“我答应你。”
许念安笑了。
是她生病以来，笑得最轻松的一次。
“我想看日落。”
顾时深将她抱起来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，一起看向窗外。
金色的夕阳，将海面染成了一片碎金。
很美。
“时深。”
“嗯？”
“谢谢你。”
“”
“如果有下辈子”
她的话没有说完。
夕阳落下去了。
她也睡着了。
再也没有醒来。
一年后。
青城，西郊墓园。
天空飘着细雨，将整座墓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湿意里。
顾时深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，撑着伞，独自一人走在石阶上。
他停在了一块没有任何标记的草坪前。
这里没有墓碑。
只有一棵新栽下的银杏树，在风雨中，安静地舒展着嫩绿的叶片。
他弯下腰，将怀里抱着的，那一大束洁白的满天星，轻轻地放在了树下。
那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。
“念安，我来看你了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被雨声一打，就碎了。
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，他没有去擦。
“春天了，银杏树发芽了。”
“你这里很安静，风景也很好，你应该会喜欢。”
他静静地站了很久，像一尊雕塑。
“对了，告诉你一件事。”
他像是想起了什么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，凉薄的笑意。
“他在里面，疯了。”
“整天对着墙壁，喊你的名字。”
“监狱那边说，他这辈子，都别想出来了。”
顾时深抬起手，轻轻拂去银杏树叶上的一颗雨珠。
“我答应你的事，都做到了。”
“他永远，也找不到这里。”
“你可以安心了。”
说完，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棵安静的树。
他放下花，转身，走进了雨幕里。
高大的背影，渐渐消失在灰蒙蒙的远方。
草坪上，银杏树静静伫立。
树下，那束满天星沾满了晶莹的雨珠，像碎了一地的，温柔的星星。
再也没有人来打扰。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