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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那天起,我和妈妈之间,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默契。
她会把手放在肚子上,轻轻地敲击。
一下,代表“是”。
两下,代表“不”。
她问我:“你能听懂我说话,对吗?”
我用小脚,轻轻地顶了一下她的手心。
一下。
她问我:“之前那些事,是你故意伤害我吗?”
我顶了两下。
不。
她沉默了很久,又问:“你和他,是不一样的,对吗?”
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坚定地,顶了一下。
是。
我能感到她的手在颤抖。
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,正在一点点瓦解。
她开始尝试着对我说话。
不再是咒骂,不再是嘶吼。
她会告诉我今天天气怎么样,会给我读新闻,甚至会哼一些不成调的歌。
她说,心理医生告诉她,要多接触美好的事物。
她说,律师告诉她,那两个老的,会因为故意伤害和非法入侵等多项罪名,被判很多年。
她说,林警官会经常来看她。
每次提到林警官,她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变得轻快。
我能感受到,她的世界,正在被阳光一点点填满。
而我身体里的那个恶魔,正在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日益虚弱。
他不再能轻易地把那些记忆塞进我的脑子。
他只能在我最疲惫的时候,像毒蛇一样,吐着信子,说一些恶毒的话。
“她只是在利用你。”
“等她安全了,她还是会抛弃你。”
“你以为画个笑脸,就能抹去你骨子里的罪恶吗?”
我不再与他争辩。
我只是默默地积蓄着力量。
我知道,最后的决战,很快就要来了。
那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天。
到那时,他的残魂会为了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,发动最猛烈的攻击。
不是他吞噬我,就是我彻底消灭他。
没有第三种可能。
妈妈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。
离预产期越近,她就越紧张。
她开始失眠,食欲不振。
我能感受到她的焦虑。
她害怕。
害怕我出生后,会变成那个男人的样子。
害怕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,会在我睁开眼的那一刻,彻底崩塌。
一天晚上,她抱着肚子,轻声对我说:“宝宝,我给你起了个名字。”
“叫‘安’,平安的安。”
“我希望你,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。”
“不管你将来会变成什么样,我都希望你平安。”
我的整个意识,都被这个“安”字填满了。
这是她第一次,叫我“宝宝”。
这是她第一次,对我许下祝福。
我用脸颊,贪婪地蹭着她的掌心。
妈妈。
为了这个名字,为了你的期盼。
我也一定会赢。
我向你保证。